汽车反垄断 眼睛不能蒙上雾翳

反垄断利剑高悬。自从今年年初我国首次对洋品牌垄断国内市场开出首张罚单，中国政府强化市场监管，维护更公平交易市场秩序的决心便昭示天下。大型液晶面板市场、医药市场、奶粉市场……，随着国家重拳出击反垄断步步惊雷，一些汽车产品尤其是进口车价格长期与国际市场悬殊的现象成为反垄断热门议题。

一辆排量3.0T的新款奥迪Q7国内售价是北美市场的3倍；一款陆虎的国内售价是海外市场的4倍；奔驰S350的国内报价为国外市场的近5倍；从海外市场进口的排量5.2升的2013款奥迪R8价格翻几番地往上报……15年了，市场那只看不见的手依然没能拉住进口汽车售价这匹脱缰的野马，个中原因是否完全因为垄断？15年前，一辆桑塔纳的售价即使不计货币贬值因素，放到今天的汽车市场也是不可想象的，是竞争促成了今天的汽车市场格局！面对一个个逐渐固化的利益集团，反垄断如何才能成为促成汽车业深层次改革的良方？反垄断执行层面应该如何操作？

汽车垄断依然是暂时性垄断

目前看来，引发社会各方热议的汽车垄断主要包括两个方面：进口车售价居高不下；汽车厂商通过垄断营销渠道从而把控了产品价格和服务，攫取了高额利润。其实，国内汽车业的市场竞争状况从进口车流通上完全可以反映出来。

相较于国产车（包括自主品牌和合资车），进口车的性能和质量往往更高一筹，口碑和品牌也更好，特别是对中高端的进口车来说，优势就更为明显。众所周知，诸多优势并不可能凭空出现，每个品牌背后的研发、设计和制造都是需要付出高昂成本的。

根据中国汽车协会曾经提供的一份数据可以计算出，对一辆进口车的最终卖价来说，生产和运输成本占40%，关税和消费税平均占比20%（税费/成交价；若以税费比照成本价，则综合税负为50%），总代理经销商的利润占去30%，而其它分销商的利润仅为5%。

"除了获取高额利润的总代理商，其他环节实难妄下垄断结论。"一位汽车经销商说。

市场经济的核心是价格机制，价格由供求状况决定，市场经济的价格就是自由竞争的结果。作为与竞争相对应的概念，垄断就是一家或极少数几家企业对相应商品和服务的生产、销售和价格进行操控。

清华大学知名学者韩秀云认为，垄断的种类很多，有的是自然性质，有的是社会性质，还有的是管制性质。社会性垄断主要是商业性垄断和公用性垄断。商业险垄断主要体现在价格上，如独家研发的产品或技术供不应求，卖价自然抬高。但这种垄断地位维持不了多久，随着新生产者的不断进入，其它竞争对手也会跟进分一杯羹，价格随之降低，直到一些企业无利可图转行退出，市场又会自发回到动态平衡。而这种暂时性垄断对创新企业有利，对社会有益。

目前，因为汽车反垄断还有未尽事宜，人们只能从其他行业的反垄断案例中管窥职能部门反垄断初衷。

纵向垄断的争议

3.53亿元，这是自《反垄断法》实施6年来的首张罚单。在多次收到举报后，经过详实的调查发现，从2001年至2006年期间，韩国三星、LG等6家国际大型液晶面板企业在中国台湾地区、韩国共召开53次"晶体会议"，针对全球市场交换液晶面板市场信息；在中国大陆境内销售液晶面板时，涉案企业依据"晶体会议"协商价格或互相交换的信息，操纵价格，损害了其他经营者和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汽车垄断不管是垄断进口车价格也好，垄断经销商渠道也罢，归根结底只能算作是纵向垄断，而对纵向垄断的处罚，业界一直都是有争议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经济学家说。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史际春评判国际大型液晶面板企业垄断时认为，纵向垄断就是指上游对下游的控制，对比液晶面板行业的横向垄断，纵向垄断的危险要小得多，因为纵向垄断仅仅是影响到下游的消费者，而横向垄断却将整个行业的竞争都破坏了。

按照业内专家的观点，纵向垄断是不会让企业获得市场支配地位的，因为消费者有很多产品可以去选择，很多企业同样可以去竞争。

关于业界对纵向垄断处罚的争议，著名反垄断律师董正伟以奶粉业为例解释说，针对乳粉行业的反垄断调查主要是对他们的纵向垄断进行查处，也就是他们对经销商和零售商的价格控制。"高定价，他们的利润就高，中间的渠道利润也高，所以这些乳粉企业下面的零售商积极性也高，而且还给消费者返利、返点，这个返点如果太大的话，实际上是剥夺了消费者的选择权"。

董正伟表示，之前受罚企业之间并没有相关协议，没有形成对整个行业的垄断，"如果只选择了部分行业进行纵向垄断的处罚，那么就会落下选择性执法的把柄，所以需要对所有相关行业全部进行处罚"。"但如果全部执法，一方面是工作量十分庞大，另一方面还会对国家经济造成冲击。""以此为例足以说明对纵向垄断进行处罚，还有很多争议的问题需要去解决。"

关于汽车反垄断，一位业内资深人士说，国外一个汽车品牌有很多经销商经营，而在中国从汽车销售到零配件服务，单一的4S店渠道，因而从产品定价、零配件分拨、商务政策全是厂商说了算，容易形成纵向垄断，以此呼吁尽快调整现行《汽车品牌销售实施管理办法》。"从理论上讲，这种讲法是有道理的，但鉴于目前中国的实际情况，市场相当不规范，诚信缺失，假冒伪劣盛行，如果放开经营，消费者必然要承担更多的风险。一辆豪车，动辄几十万、数百万元，换了你，敢到路边店卖吗？敢到非专修店修车吗？敢在路边店更换重要零配件吗？何况现在汽车销售也不是单一的4S模式。"

被遗忘的垄断角落

"这次让我免费参展杭州新能源汽车展，我们拒绝参加，杭州市歧视外地汽车厂商。今年杭州市采购了一批公共领域的新能源汽车，客车名额给了青年汽车、出租车名额给了众泰汽车，比亚迪汽车则没有拿到名额，那我们参加这展会还有什么意义。"浙江一位比亚迪经销商日前义愤填膺地对记者说。

在国家发展新能源汽车产业政策出台之后，深圳、北京、杭州、上海等地纷纷跟进，进行地方财政补贴。出人意料的是：由于各地补贴额度不一，甚至差距很大，外地企业平白无故地被设置了重重障碍，而且使得新能源汽车推广步履艰难。

目前，合肥市销售的纯电动车主要是同悦纯电动车，杭州主要是众泰纯电动车，在北京，则主要是福田迷迪电动车在销售，而主打出租车市场的比亚迪E6也只是在深圳拿到了出租车运行的牌照。

"反垄断就是为了促进竞争，而一些地方政府部门似乎已经习惯了调动手中的行政力量，出于种种目的干预商业行为，影响立法去打压同行，使得个别企业独占资源，甚至垄断整个行业，最终严重损害消费者利益。"一位大学教授说，公权力盲目介入导致的垄断和对经济秩序的破坏还远远没有被人们所重视。

只有公平竞争，才能通过市场合理配置资源，提高经济效益。行政垄断必定产生官僚主义，资源配置效率难以保证，也会让垄断企业失去进取之心，更没有动力去创新。所以不打破垄断，中国的企业、中国的经济必定是死路一条。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张维迎认为，"中国要不死一批企业不可能真正转型，中国的经济不掉下来也不可能转型。"

而在汽车厂商遍地开花的今天，汽车业转型如果要花费"死掉一批企业"的代价，几乎是难以被接受的。

2012年年底，由当地政府指定采购的"武汉万余出租车刹车存隐患，配置低却售价高"的内幕被媒体引爆。据媒体披露：在武汉当年新换的大概一万多台新爱丽舍出租车中，由于整批车的刹车不好使，经常发生追尾事故，尤其是在下雨天里很难控制，使得顾客怨声载道。

经专家调查，在对比出租车和向普通大众公开发售的新爱丽舍最低配置车型后发现，同样出厂年限的出租车版的配置比公开发售的最低版爱丽舍还要少很多，不但缺少了ABS自动防抱死系统和EBD电子制动力分配系统，轮毂的铝合金钢圈被换成了铁钢圈，就连后轮的刹车鼓和压力泵也比公开发售版小了一大圈。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刘俊海当时评价说，这种行为扰乱了公平公正的竞争秩序，而且它扰乱了采购者包括出租公司在选购汽车时候的知情权、选择权和公平交易权，损害了购买汽车的用户或者运输公司的合法权益，同时，它还严重地危害了社会公共安全。

尽管如此，由于地方行政力量的干预等多方面的原因，出租车减配的事件在业内已经司空见惯，大有向其他市场蔓延的趋势。由于缺乏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一场恶意竞争的价格战已经打响。

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情报所副所长傅连学日前在一场演讲中说："从当前整个汽车市场的发展来看，我觉得有一个我们不希望看到的现象，从中国的汽车市场竞争上来看，应该说确实是越来越激烈，这些个市场的竞争，价格竞争这块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特别是在近几年，我们汽车产品的价格，在持续走低的情况下，出现了不好的苗头，有些企业出现了一些减配降价的情况，这对于整个汽车产业的发展，它的伤害应该说是巨大的，而且是长期的一个过程，这块也和国家整体政策导向也是相违背的。"

继8月份上海亮相之后，雪铁龙全新爱丽舍本月开始投放市场。对于这款在法国PSA集团新1号平台上打造的第一款新车型，神龙公司给予厚望。但有人无不惋惜地说，在主打品牌口碑极端重要的出租车市场，由于地方政府干预导致市场垄断经营产生寻租腐败，已经使得爱丽舍品牌遭遇重创。

据记者了解，目前还暂时没有对汽车反垄断立案，个中深意值得玩味。

当汽车界反垄断进入决策机构的法眼，我们不能对那些逆耳的议论充耳不闻"价格高了说你垄断，价格低了说你倾销，价格不高不低说你不正当竞争"、"中国汽车业反垄断决策值得慎重"、"反垄断不能违背经济规律"……，尤其是不能忘了：如果没有竞争，市场会更加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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